专家访谈|故宫修复师-王来凤
作者:2017.12.18342
世界上有这样一群人,
他们终一生做一事,却始终默默无闻。
《我在故宫修文物》让大家认识了
在故宫里辛勤耕耘的修复师们,
然而还有另外一群
为我们的文物不断付出辛劳的人们,
他们不隶属于故宫,
却依然默默守护着紫禁城里的那些瑰宝……
▼ 王 来 凤
同兴和第四代雕工传人
1971年|学徒起一直从事雕工至今
2015年|被评为“京作硬木家具制作技艺”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
2016年|被评为北京老字号优秀传承人
2012年|故宫启动「平安故宫」工程,王来凤作为第一批修复团队成员长期主持修复故宫文物家具,多次受央视和北京台等媒体采访。
Q1:您当初是如何接触到家具雕刻这个行业的?
A:我们那时候都是招工进来学徒的。我当时17岁多,71年开始学徒,学了三年。那时候都不是自己找师父,都是厂里分配的。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步入这一行,然后就从事雕工工作一直到现在。
Q2:您学徒的时候都有什么样的经历呢?
A:做雕工要特别能吃苦。那时候我们学雕工的第一步就是要先学会做工具,不会做工具就没法做雕工。我们所有的工具都是自己一个个做出来的,师父只给你准备弹簧钢、圆钢棍,你自己拿到炉子上烧,烧完砸出形状,然后再用钢挫一点点挫。尤其对女同志来说,这些都很不容易。
学徒的头一年我们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活,大部分的任务就是做工具和磨工具。第一年基本上都是锼活、挫活和做工具。要知道锼活和挫活是最累的两道工序,我第一次做锼弓子铲丝,铲完丝锼活把手都锼破了,缝了三针。因为你刚开始学,不知道它力度的深浅,就很容易受伤。我的基本功都是那时候这样一点点磨练出来的。
Q3:这么辛苦的工作,您是如何坚持下来的?
A:我那时候心思特别单纯,觉得既然步入这一行了,就要用心,没想过我要去做别的。而且我还比较要强,不管做什么都力求把事情做好。那时候师父不像现在,什么都会教给你,他只给你看活儿,让你自己照着去做,做完一遍不到位再去重新做,师父也不会告诉你哪儿不到位,你就只能自己再把那块板儿拿回去慢慢研究。当时我的师父主要是做光活儿的,他凿活儿不擅长。所以其实我当时学艺是偷过来的。我那时候是和别人学的凿活,白天看人家凿的东西,等人家都下班了,我晚上去车间里自己去练。我们那时候真的是干一行专注一行,不会想着跳槽换工作什么的。
Q4:想学雕工需要具备哪些条件?
A:干雕工这一行,首先你要有悟性,你悟性差,做雕工就会很难。其次,你还要真心喜欢,如果你不喜欢,也很难做好这一行。因为你强行做出来的活儿是没有美感的,看起来会很呆板。如果你真心喜欢就会勤于思考,思考哪里还可以进步,思考怎样才能表现的更好。就像当时修故宫荷花床的时候,别人都走了,我就去池塘看真的荷花,研究荷花正面和背面的叶子,还有荷花瓣到底哪层压哪层。如果你不喜欢,那你就想不到去观察。最后一点就是能吃苦,雕工是慢工出细活儿的工作。所以说想做好雕工,这三点缺一不可。
Q5:您是什么时候开始修复文物的呢?
A:我是2013年平安故宫的时候开始随同兴和进驻故宫做文物修复的,从那时候到现在差不多修复了有上百件文物了。
Q6:修复文物和做家具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?
A:新产品我想做成什么样子就做成什么样子,比较自由。但修复就不行,文物是别人做成什么样,就必须修成什么样。所以从出发,本质和概念就是不一样的。不过虽然修复受局限,但你可以见到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,就比如咱们修的叠落式炕桌,它是由一个一个灵芝组成的,造型各异,奇形怪状。当时给咱们的时候都是零部件,你根本想不出这件家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,就觉得特别震撼。
再比如说荷花床,虽然市面上有很多做荷花床,但真正能做好的少之又少。宫廷里那些精品中的精品你在民间是很难见到的,所以对我来说也是一个特别难得的经历和机会。
Q7:修复文物都碰到了哪些难点呢?
A:很多文物都没有可供参考的资料,所以要根据它们原本的布局来推断残缺部分的原貌。这就需要凭借自己的经验了。所以如果你没有那个资历、经验、和能力都是没法去修的,这些缺一不可。枝叶、花朵、一定都是有规律的。上次他们修复荷花床的一个叶子,就画的太直了,没有美感和灵动性,我就让他们拆了重新做。你看风刮过这个草,它的叶子是飘着的,不会是笔直的。好的花活儿是有灵性的,看着特别的自然。你做过很多东西慢慢脑子里就有这些东西了。而且做家具雕刻其实和美术一样,都需要有审美和艺术感,比如画画需要有留白,咱们做活儿也讲究留白,天有多高,地留多大都是很有讲究的。所以雕工也要有美术的基础,要会自己画图、勾轮廓。有的人勾的不见得准确,但是可以做的很好。有的美院学生画画技术很好,但是他们画的图纸可能不适合你去操作。因为他的用笔和咱们的用笔是不一样的。咱们的活儿是有层次感的,你要把这个感觉画出来。
Q8:现在学习家具雕刻艺术的人多吗?
A:现在的年轻人学雕工的太少了,30岁以下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。都吃不了那个苦,而且大部分也达不到以前人的技术。我们那个时候,图纸拿下来以后,从贴样子到完活儿全部都是是一个人。我们叫“全活儿”,不像现在单有凿坯,单有光活这样的,后来是八几年南方人打进北方市场以后,雕工这个行当就逐渐开始细分了,把一个工种分了好多道工序。
其实现在用心一点点把技巧告诉你的人很少了,我现在带徒弟就是懂多少就教多少,后起之秀不一定比之前的人差,一稍微指点,他就能明白,做出好的东西。所以我愿意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他们,能把这项技艺传承下去,就是我最有成就感的事情。
编者按|
采访下来,最震撼我的不是师傅高超的技艺
而是那份从容与沉稳,以及数十年如一日的坚守。
他们雕刻的不仅是器物,更是在雕刻着时光,
正是他们的坚守与传承,
让我们有机会与文物相遇、相知,
才让我们的文化饱含温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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